皇帝一直看着官语白。zi幽阁om
官语白束手而立,神情中没有丝毫的躲闪和回避,也无一个曾经历经百战的将领所该有的锐气,他唇边含笑,如同一块最上等的美玉般温润。
御书房里伺候的内侍们早已被遣了出去,只留下一个刘公公,只见他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过了许久,皇帝开口了,问道:“若真如你所言,南蛮此举有何用意?”
“皇上。”官语白拱手道,“百越国内近来许是出了岔子。他们恐怕是急着想定下和谈,把奎琅带回百越以平息内乱。”
“百越国内出了岔子?”皇帝一惊,忙问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臣在与百越使臣的和谈时,能够感觉到他们越来越焦急,哪怕臣向他们施压再重,也敢怒不敢言。当时臣就考虑会不会是百越国内有急事发生,以至于他们想要立刻赶回去。臣便借着和谈的机会,刻意试探了一二”官语白不急不缓地说道,“依臣推测,百越国内,恐怕因为大皇子奎琅被俘,百越王年老体弱无法掌控大局,以至其余几个皇子起了夺位之心。”
皇帝震惊万分,脱口而出道:“为何都不与朕说?!”
“皇上,若正如臣所推测的,百越使臣能做成此事,定然是与我朝中有人相勾结。臣无法推断出是谁,因而在三司会审时自然也不便说破。这才辗转求见皇上。”
官语白这番说辞倒也和理,皇帝皱起眉头问道:“此话当真?”
官语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声音温和地说道:“若臣的推测没错的话,不出数日,便会有人向皇上请旨,加快与百越的和谈还有,皇上,百越最恨的人是谁?”
毫无疑问——萧奕!
只要萧奕在一日,百越就难以安生,恐怕百越早就恨得他咬牙切齿。
皇帝沉思着,若是官语白所言不虚,那么下一个会被弹劾的就应该是萧奕了?
皇帝暂时无法判断官语白是在为自己狡辩,还是真得遭人陷害,但此事事关重大,他不在意再多等待数日。
若是让他知道朝堂上竟然有人敢与百越勾结,他必不会轻饶!
皇帝虽然还犹豫着要不要相信官语白,但心里却已然偏向了他这一边。
“皇上。”官语白察言观色,又道,“其实百越国内的变故于我们大裕而言乃是好事。您可还记得臣当日所说的,大裕不如趁此机会,在百越扶植起一个傀儡,如此一来,大裕便可彻底掌控百越。”
“既然如此,那你”皇帝本想命官语白来做成此事,但犹豫了一下,说道,“那朕立刻就命人带着朕的手书前往百越,依你所见,何人最为适合?”
官语白思量片刻道:“宣平伯能言善道,在大裕也位高权重,由他出面想必更加稳妥。”
说到宣平伯,也的确实皇帝最信任的人之一,素来颇为体察圣意,皇帝闻言思吟着点了点头,说道:“朕倒是期望语白你所言不虚,百越国内越乱,对我大裕才越好。”
百越乱不乱,远在王都的官语白其实并不知道,想必百越的使臣团也不知道。不过,官语白却相信,既然萧奕已经到了百越,那么百越就绝不会安稳
官语白正等待着萧奕那边的消息。
而此刻,百摆都城芮江城外的妈祖庙天水宫里,一如既往的香火旺盛,经年不断。
一大早,一辆红顶马车在天水宫所在的莘山脚下停下,一个碧绿眼眸的锦袍青年自红马跃下,亲自把马车里的紫裙少妇给扶了下来。这对年轻的夫妇男的俊女的俏,如同珠联璧玉般,引来不少艳羡的目光。
从山脚拾级而上,便到了天一宫。天一宫庄严肃穆,雕梁画栋,分为前后两殿,前殿摆设香案香炉,后殿正龛供奉着一尊妈祖汉白玉塑像,慈祥庄严。两边是偏殿与供客人小憩的厢房。
那对年轻的夫妇在后殿拜了妈祖后,便携手去了西边的厢房,跟着两人不动声色地分开,分别进了两间厢房中。
当房门关上后,一切再次恢复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直到,一盏茶后,另一个锦袍男子带着两个随从信步而来,他们故作不经意地四下看了看后,男子也进了之前碧眼青年所进的房间,只留下两个侍卫在门外守候
他们自以为做的无声无息,却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远处的一棵百年老榕后,一个人中、下巴留须的高大男子压抑着心头的冲动,硬是没有上前。
没想到,那张字条上说的竟然是真的!
两日前,一支系有字条的冷箭射入他的书房,导致阖府震动,来人的身手高超,在他铁桶般的皇子府中竟然是来去自如,让他想来就是胆战心惊。而当他打开字条后,心中就只剩下了震惊。
这张字条上竟然说六皇子和五皇子已经暗地里结成了同盟,若是他不信,可以悄悄随六皇子夫妇去天一宫一行,一探究竟。
这简直是太荒谬了!
起初男子也是不信的。六皇弟可是大皇兄和二皇兄的同母兄弟,怎么可能转而去和异母的五皇弟结盟呢?再者,五皇弟不是和三皇兄才是盟友吗?之前他们逼宫失败,也不正是因为二皇兄和六皇弟的破坏吗?五皇弟和六皇弟不是应该势不两立吗?
虽然心里疑窦丛生,但男子思来想去,觉得来天一宫瞧瞧也无妨。未免中了其他皇子的圈套,男子暗暗吩咐了数十名侍卫轻装便行,打扮成了信徒的模样过来参拜。
本以为自己十有是白来这一趟,可是
没想到啊,实在是没想到啊!那张字条上竟然说的是真的!
这么说,难道之前三皇兄和五皇弟之所以功败垂成,是因为五皇弟暗地里出卖了三皇兄?
男子越想越是惊慑不已,那个在心头环绕两日的疑问又一次浮现心头:
到底是谁给他送了那张字条呢!
突然,他面色一僵,只觉得一把尖刀抵在了后腰糟糕,他还是中计了!
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用略显生硬的百越语一语点破了他的身份:“四皇子殿下,不用紧张,我不会伤害你的。对了,你也别指望你的那些个侍卫了,他们已经都被我们的人控制住了。”
怎么可能?!四皇子努哈尔瞳孔猛地一缩,僵硬地朝四周看了半圈,那几处原本应该隐藏着他的人手的地方都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没有。四皇子的心顿时跌至谷底。
“四皇子殿下,请相信我,”他身后的人笑眯眯地又道,“如果我要伤害你的话,刚才直接一刀子上来就好,何必与你废话这么多!我的主子想见殿下一面,跟殿下说几句话而已。”
努哈尔定了定神,粗着嗓子道:“若只是如此,你又何必把刀架在我身上!”
对方讽刺地笑了一声:“若是我不把刀对着殿下,殿下能乐意跟我走一趟吗?”
在对方的胁迫下,努哈尔只得跟着他进了最角落的一间厢房,窗户紧闭的厢房中,光线昏暗不明,屋子有两人,一个站着,看样子像个护卫,另一个坐着,应该就是那个“主子”。
那是一个俊美的青年,即便是一身简单的布衣青袍,也掩不住他的光华。他看来笑容可掬,气质更是有几分漫不经心。若是平日里四皇子看到了,只会以为是哪家的纨绔公子哥装起平民来。
青年眉头一皱,故作埋怨道:“小莫,你对殿下也太失礼了。”
努哈尔身后的莫修羽配合地应道:“四皇子殿下失礼了。”说着,他后退了一步。
努哈尔顿时感觉到原本对准自己后腰的尖刀被撤开了,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挟持他的也是一名年轻人,一身灰衣,年纪绝对不超过二十。
“四皇子殿下,请坐!”青年伸手做请状,请努哈尔在他对面坐下。
努哈尔警戒地看着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在青年所指的圆凳上坐了下来。
青年客气地给他倒了一杯茶,“四皇子殿下,请用茶!”
这来路不明的茶努哈尔如何敢喝入口中,只能顾左右而言他:“你是谁?藏头露尾的算什么英雄好汉!”
他虽然用了激将法,却也没想过对方会轻易地报出家门,可没想到对面的青年嘴唇似笑非笑地一勾,竟然真的说了:“四皇子殿下,我是萧奕!”
萧奕!?
大裕的镇南王世子萧奕?!
这个名字在百越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努哈尔不敢置信地站起来身来,却被莫修羽强硬地给压回了座位。
“你”努哈尔眉宇紧锁,“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大裕的镇南王世子?”
萧奕拿出了象征他世子身份的金色令牌,在对方跟前晃了晃。其实努哈尔又如何认识大裕的令牌,也就是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
萧奕也是心知肚明,又道:“四皇子殿下,在这芮江城中,谁又会傻得冒充萧奕呢?”
这句话所言非假,大裕的镇南王世子萧奕如今已经取代过世的老镇南王成为百越心头大敌,冒充萧奕根本根本没有一点好处!
“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若是我高喊一声,你就将死无葬身之地!”努哈尔死死地盯着萧奕,心中越发惊疑不定:大裕的镇南王世子怎么会出现在百越?难不成这其中有什么阴谋?
萧奕笑吟吟地看着努哈尔:“我相信四皇子殿下是聪明人,应该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再说,照我看来,四皇子殿下的命可比我区区一个大裕镇南王世子要‘金贵’多了。”他意味深长地在“金贵”上加重音量。
金贵?!自己不过一个不受重视的皇子,又有什么金贵的?对方显然是意有所指。努哈尔的心中更乱,想起那张系于冷箭上的字条,想起五皇弟和六皇弟,想起刚才自己带来的人无声无息地就被制服了他隐隐猜到了什么,又随即否决,怎么可能呢?这也太荒谬了!
他咽了一下口谁,还是道:“你是什么意思?”
萧奕却是话锋一转,直白地说道:“难道四皇子殿下不想做百越王?难道殿下就甘于平淡,甘于被殿下的兄弟永远压在脚下?”
他自然是不甘心的!努哈尔心里早有了答案,却还是外强中干道:“我百越的王位由谁继承与你一个大裕的镇南王世子有什么关系?你可是我们百越的大仇人!”
“殿下这话就不对了。”萧奕随意地喝了口茶水,“你们百越到底谁登上王位,与我大裕的皇帝陛下确实没有什么关系,可是与我镇南王府却是有莫大的关系!”
努哈尔没有说话,他知道萧奕所言不差,大裕南疆与百越毗邻,大裕要攻下百越,必须经由南疆,而百越想要攻下大裕亦然。南疆与百越几百年的世仇也是始于这个道理。
萧奕也不着急,继续道:“如今你的几位皇兄和皇弟各自结成同盟,只有你四皇子殿下被排除在外,殿下一无兵权,二无威望,三无圣宠,莫不是以为凭你一人就能登上王位不成?”
萧奕说话的同时,后方的莫修羽眼中闪过一抹嘲讽。还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大裕皇室也罢,百越皇室亦好,一旦涉及那至尊之位,这兄弟之间也别想讲情分。
那一日,在城门附近,他们以一张字条试探了六皇子后,竟又因此有了意外的收获——当日,六皇子明面上和六皇子妃一起坐马车去了二皇子府,可是暗地里,六皇子妃却悄悄地与侍女调换了衣装,去了五皇子府又经过一番细细的调查后,他们才发现原来六皇子夫妇时常去妈祖庙并非单纯的上香,其中居然还另有乾坤!
于是,萧奕便果断地出手“请”来了四皇子努哈尔,打算借此突破他的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