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就去马市。”涵星果决地拉着缰绳,调转了马首的方向。
端木绯笑眯眯地说道:“正好我们可以顺道去接姐姐。”
尽管栖霞马场的大部分马都被暂时送去了闽州安置,但是马场其实还在运作的,端木纭知道这几天坊间镇开了个马市,有些稀罕的马种,就去看看了。
端木纭今早天一亮就过去了,算算时间,现在多半还在那里。
端木绯拍了拍飞翩,也调转了飞翩的方向,眼角的余光看到前方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朝她们驰来。
“攸表哥”
涵星抬手朝着李廷攸挥了挥,精致的眉目间绽放出明媚的神采,眸中流光溢彩。
李廷攸骑着一匹红色的高头大马朝这边“得得”地跑来,英姿飒爽。
端木绯看看李廷攸,又看看涵星,心道:李廷攸不会是专门来接她们不,是涵星的吧
李廷攸确实是特意来接她们的。
他知道涵星到端木府小住,今天特意送了箱小玩意去端木府,到了那里才知道涵星不在,和端木绯一起来了皇觉寺,就赶来了。
李廷攸还来不及开口,涵星已经迫不及待地说道:“攸表哥,你跟我们一起去马市吧,正好替我们掌掌眼。”
去马市李廷攸眉眼一挑,据他所知,最近京城没马市啊,京畿一带是天子脚下,想要开马市需要经朝廷层层批复,可没那么简单。
李廷攸很快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们不会是要去坊间镇”这两个丫头心血来潮要去冀州
果然
“嗯”
涵星用力地点点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李廷攸,那眼神仿佛在说,一起去嘛
李廷攸心里一言难尽,可是对上涵星晶亮的眼眸,也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言辞。
他心中默默叹气,应了:“好,我陪你们一起去。”
三人说走就走,飞翩似乎是知道他们要出去玩了,率先飞驰而出,霜纨紧跟其后,李廷攸摇摇头,跟在了最后面殿后。
在京城的街道上,飞翩尚有几分节制,等跑出了西城门,它就彻底放开蹄子,尽情地撒欢奔跑,一骑绝尘。
涵星的骑术远比端木绯高明得多,身子微微伏低,与霜纨仿佛合为了一体,也只比飞翩落后了大半个马身而已。
三人也不当自己在赶路,就像是出来遛遛马,透透气,这一路玩得开心极了,连时间也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中,官道上的人就多了起来,人马车等等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去。
徐徐的微风中,隐约可以听到有人在说“马市”、“热闹”、“良马”之类的词,显然大部分人都是为了去那个马市。
马市到了
表姐妹俩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眼睛都是亮如宝石,放缓了马速。
骑了一路的马,两个小姑娘还是神采焕发。
也不需要再问路,三人就顺着ren 的方向来到了马市。
这马市就在坊间镇东郊外的一片荒地上,端木绯听端木纭前几日闲暇间提起过,这个马市是从前朝就开始的,中间因为战乱停过几年,但算来也有百多年的历史了。
马市的入口处插着一块木牌,简单明了地写着两个大字:“马市”。
这是一个民间私开的马市,因此有些简陋,却异常的热闹。
平地上搭着一个又一个大帐子,每隔几丈,就扎着一圈圈围着马群的木围栏,连绵一片,似乎蔓延到了天际。
马市里头早已经是人山人海,人还在越来越多,摩肩接踵地不断从入口涌进马市,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也不知道是人多还是马多,人声马声交错着响起,热闹非凡。
空气里的弥漫着一种混杂着马粪味、马汗味、人汗味的古怪味道。
李廷攸对于这种味道再熟悉不过,早就习惯了,端木绯与涵星也是浑不在意。
她们的注意力已经被前方的马市完全吸引了,探头探脑地四下张望打量着。
这还是涵星和端木绯第一次逛马市,看什么都觉得稀罕极了。
涵星拉着端木绯的手兴致勃勃地往最热闹的一个马圈那边钻,嘴里提醒道:“绯表妹,你可得牵着本我的手别放开了,这里人多,三教九流,龙蛇混杂,我们可千万别走散了。”
跟在两人身后的李廷攸唇角微翘,尽责地充当两人的“护卫”。
前方的那个马圈外至少围了二三十人,一个个对着围栏中的马匹指指点点,涵星一路说着“借过”,总算是勉强挤到了最前面。
围栏中围着至少百来匹骏马,甩着长长的马尾,或是在吃草,或是在摇头晃脑地发出嘶鸣声,或是在彼此嬉戏,又或是被马主拉出围栏给客人细观
表姐妹俩只是来看热闹而已,稍稍看了一会儿,就朝着下一个马圈去了。
涵星挽着端木绯的胳膊一边走,一边随口闲聊:“绯表妹,你觉得前面那匹红马怎么样”
“隆颡蚨日,蹄如累麴。”端木绯摸着下巴似模似样地答道。
“那匹白马如何”
“鼻两孔间,水火欲分明”
涵星听着端木绯说得那些拗口至极的词,脑子都快成一团浆糊了,“绯表妹,你也懂相马”
“学过一点。”端木绯笑眯眯地扬了扬小下巴,一副沾沾自喜的样子。
李廷攸在后面听着,无语地抽了抽眉头,“你是读了些马经纸上谈兵的吧”
端木绯被李廷攸一语揭穿,呵呵地摸了摸鼻子。
飞翩似乎听懂端木绯被嘲笑了,“咴咴”地泛着上唇,尾巴欢快地在身后甩来甩去。
涵星难得看到端木绯吃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得神采飞扬,心道:幸好她把攸表哥也叫来了
三人走着说着,顺着ren 不疾不徐地往前行去,一路都是走马观花,如蜻蜓点水般,每个马圈都停留不久。
突然,前方传来一片喧哗声,一个男子正扯着嗓门高喊着:
“瞧一瞧,看一看啊,我这里还剩最后一匹小马驹了,瞧,这匹母马那可是百里,不,万里挑一的千里良马,各位伯乐赶紧过来看一看啊”
“最后一匹马驹便宜卖了”
涵星来劲了,又拉着端木绯风风火火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小跑过去,嘴里喊着:“绯表妹,攸表哥,我们过去看看”
喊叫的那个中年马商看来四十来岁,红膛脸,人中和下巴留着浓密的虬髯胡,他身边的马圈空荡荡的,只剩下两匹马,一匹白色的母马与一匹白色的小马驹。
那匹小马驹十分瘦弱,浑身洁白,只有眉心有一簇火焰纹的黑毛,它应该出生不久,大大的眼睛湿漉漉的,头小小的,脖颈和四肢细长,体型娇小如鹿一般。
涵星一眨不眨地看着这匹小马驹,想起了飞翩和乌夜刚出生时的样子,心底一片柔软。小家伙看着怪可爱,也怪可怜的。
旁边一个身形微胖的灰衣老者对着中年马商发出质疑:“老板,你这匹马驹也太瘦弱了吧我看着这匹马驹恐怕出生没几天吧,买回去能养得活吗”
那中年马商还是笑呵呵的,搓着手道:“哎呀,这还不简单,您把这匹母马也买回去不就得了你瞧,这匹母马的品相多好貌相俊伟,体态矫健,性情温和”
“你倒是会做生意,我只想买一匹马驹,你还想让我多买一匹”那灰衣老者摇摇头,负手走了。
周围还有七八人还在观望,但大多摇着头,生怕这匹瘦弱的小马养不活。
涵星拉了拉端木绯的袖子,转头问道:“绯表妹,你觉得它怎么样”
端木绯摸着精致的下巴,上下打量着那匹小马驹,努力地在脑海中回忆着马经中的句子。
没等端木绯开口,那中年马商已经循声往涵星这边望了过来,一看她的衣着打扮气度,就知道她与同行的两人都是非富即贵。
中年马商的眼睛登时就亮了,朝着涵星的方向走了几步,“这位姑娘,你真是好眼光啊”
“我这匹马驹那可是绝世好马,不仅这母马是良驹,而且,它的父系那可是大宛名马。我现在是赶着回去,才打算便宜些卖了。”
“姑娘,母马加这匹小马驹只要四十两银子,这可就是半卖半送了。”
中年马商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好似个弥勒佛般。
如同这马商所言,这马卖得不算贵。
马的价格年年有所浮动,大盛朝百余年来,单匹马的价格基本都在八两到二十两之间浮动,直到这三年多大盛的南境与北境连连征战,战马急缺,大部分的良马都被官府征走了,因此把马的价格拉高了不少,良马已经提到了三十两到四十两一匹。
问题是,稍微有点眼力的人就能看出这匹小马驹先天不足,后天也没养好,买回去将来能养成个什么样的也不好说,没准带回去没几天就病死了,这种事也不罕见。
四十两这个价格简直就是狮子开大口。
几个懂行情的人暗暗摇头,看来这个马商是把这两个小姑娘当冤大头了,却也没人出声提醒,毕竟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何必断人财路。
“来来来,姑娘,你看看这匹马多乖啊”那中年马商把那匹小马驹往涵星这边赶了赶,那小马驹用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涵星,眸子炯炯有神。
涵星看着它,越看越觉得跟小八哥一样可爱又可怜,尤其是那双眼睛,太像了
涵星心念一动,指了指小马驹,转头问身旁的飞翩:“飞翩,你觉得这匹马驹怎么样”
后方的李廷攸听着,嘴角几不可见地抽了抽,来马市前涵星那句话还犹在耳边:“你懂相马吧正好替我们掌掌眼。”
飞翩根本不知道涵星在问什么,涵星问,它就“咴咴”地叫了两声。
“飞翩,你也喜欢它对不对”涵星抚掌笑了,“我把它带回去和你一起玩好不好”
飞翩又欢乐地甩了甩马尾巴。
“”李廷攸欲言又止,最终没说什么,左右也不过是两匹马而已,她高兴就好。